许德珩:一介纯粹的爱国者(2)
许德珩之所以有“大炮”之称,就是由他的形象性格而来。陶希圣曾记录许德珩讲演时手舞足蹈的形貌:“每会必发言,每次发言都是两脚直跳,两手捶桌子,说得那样起劲,但是听众不知所云。”
1918 年,北大学生创办的《国民》杂志。
从开大会、起草宣言、写标语,再到“五四”当日走上街头,最后成为32名被捕学生中的一员,许德珩始终是积极分子。囚禁之夜,他在步军统领衙门监房里赋诗,写得也是“无一怕杀头”“锄奸不惜死”等硬骨头的句子:
为雪心头恨,而今作楚囚。
被拘三十二,无一怕杀头。
痛殴卖国贼,火烧赵家楼。
锄奸不惜死,爱国亦千秋。
当时,报刊文章几乎一边倒地支持这场运动,然而“五四”的学生领袖们却各有各的心思与判断。“五四”游行示威筹备会的两位主席傅斯年和段锡朋,最初是想让示威成为“有纪律的抗议”,但当学生运动真正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,他们无法控制局势,内心也有所保留。“五四”游行之后,傅斯年很快急流勇退,再少出头露面。至于罗家伦,他对于自己曾积极参与“五四”一事,更直接表达了懊悔之情。时隔一年,他已将五四运动判定为一次失败的运动。在罗家伦的反思中,罢课、三番五次的请愿、一回两回的游荡,是“无聊的举动”。受到胡适影响,他放弃了大学生运动,转而认同以学术研究为途径来谋求救国。
北京大学平民教育演讲团部分团员合影。
对于胡适、傅斯年、罗家伦等人的观念,许德珩相当不满。后来,这几人曾联名向北大教授评议会建议,想将北大迁往上海租界,目的就是要让大学脱离北京的政治环境。许德珩对此深为不齿,他在回忆录里狠狠给这些人记了一笔,还翻出旧账,说1918年傅斯年等“坏学生”曾到公府告密学生示威,“受到了蔡先生的斥责,也受到了许多同学的鄙视”。
许德珩的一些“指控”被认为有所失真。不过,真相究竟如何已说不清楚,政治路线不对付倒是真的。可以说,包括许德珩在内的北大较为激进的教师、学生,与胡适、傅斯年等人的对立,在“五四”后已到了相当尖锐的程度。
大钊“粉”与胡适“黑”
许德珩与“五四”战友们的路线差异,在北大学者新旧碰撞、中西交叠的思想版图里都能追溯到清晰的坐标。1916年末,蔡元培改组北大以来,这所真正现代意义上的大学就网罗了国内顶尖的知识分子,空前活跃的学术自由气氛中,上演着史无前例的思想碰撞。
许德珩勾勒了当时北大的几大“影响力”分子:主办《新青年》的文科学长陈独秀,鼓吹文学革命;图书馆主任李大钊,是许多新思想团体的发起或参与者;还有留美高材生胡适,“旧学邃密而且新知深沉”。他们作为《新青年》的撰稿人,虽都是新文化运动的代表人物,但政治见解上分歧很大。时任校长的蔡元培有无政府主义的思想倾向,他所招聘的教员李石曾、吴稚晖等虽然只来了很短时间,甚至并未正式就职,就将无政府主义思想传播到了北大。此外,被视为顽固守旧的国故派也被蔡元培聘用,用人条件则是“不谈政治”。
1925 年,许德珩与夫人劳君展结婚照
许德珩对这些老师各有看法。一开始,他对陈独秀不大满意,觉得他文人习气太重,思想上没超出文学改良的范围。直到“五四”时陈支持学生运动的立场,才令他大有改观。蔡元培曾针对北大学生的旧社会恶习,发起进德会。许德珩对于这种“道德救国”的路线也兴趣不大,觉得是“知识分子超政治的资产阶级幻想”。对于“受英美资产阶级教育的知识分子如胡适等人”,许德珩更瞧不上,认为他们把美国总统威尔逊骗人的“和平十四条”宣扬成“民主的象征”堪称可笑。他还在回忆录里讽刺傅斯年,说此人“自夸可以把‘和平十四条’一字不漏地背诵出来”。